第12章

　　几日后。
　　李也伴随在御辇之侧，随着皇帝浩浩荡荡的大军，已经到了上林苑。
　　上林苑说是宫苑，其实绵延数百里，内里妖兽横行，甚至有着四境妖兽存在，但这对皇帝陛下来说，大约是没什么挑战性的，不过每年的秋猎，都是彰显武功的时机，姬玄从不错过。
　　几日以来，李也再没机会和薛云容单独相处，不知道是否是薛云容发现了什么。若真是发现了什么，那薛云容还在等什么呢？
　　自然是延寿丹。李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献上去吧，可能被兔死狗烹；不献上去吧，又只能回去告诉母亲自己是个废物。
　　狩猎跟他是没什么关系的，跟薛云容也没什么关系，作为贵妃，跟着皇帝秋猎队伍出来更多像是旅游。
　　姬玄射了头箭，便任由武将勋贵自由发挥，自己则领着后宫一众嫔妃赏起了歌舞。
　　这种场合之下，薛云容自是不会亲自跳舞的，但她高兴时偶尔会唱歌助兴，难得出宫，她也有些兴奋。
　　姬玄倒是兴致勃勃，不仅亲自下场伴舞，还参与些马球之类的活动，半点不像六十来岁的老人。
　　与其说是秋猎，倒不如说是秋游……李也看着大家都玩得挺开心，心中还是有点羡慕的，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薛云容旁边听候差遣，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肆意玩耍。
　　直到月明星稀，处处篝火渐渐熄灭，热闹的营地才逐渐安静下来，玩了一整天，薛云容也早就乏了，回到营地中心的大帐，洗漱一下，便准备睡去。
　　她的营帐紧挨着姬玄的营帐，李也不敢放肆，站了一天，也就回营睡下。
　　恍惚间，李也猛然被一阵喊杀声惊醒，连忙出营一看，远处火光绵延，不时有杀声传来，心中一惊，不及细想，连忙朝薛贵妃营帐跑去。
　　倒不是他有多忠心，只是薛贵妃紧挨着皇帝，在那里多半安全一些。
　　一路上到处是惊慌失措的宫女太监，却不见有多少禁卫，李也心中有些奇怪，仗着自己有保命手段，他稍微驻足听了听远处的喊杀声。
　　“妖妃谋反，毒杀陛下。”
　　“妖妃谋反，毒杀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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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来去去也就这两句，李也更奇怪了，妖妃只能指薛云容，其他妃嫔也担不起这个称呼，可要说薛云容谋反，李也第一个不信。
　　急匆匆来到营帐，连绵的营帐前已经列阵了大量的禁卫，李也心中更加奇怪了，禁卫军阵列整齐，像是早有准备的样子。
　　递过令牌，又经过通传之后，李也终于进入了薛云容的营帐，薛云容似乎也是刚刚被惊醒，只是草草穿好衣物，不顾发丝的凌乱，看到李也进来，急忙问道：“你从外面来，发生什么事了？”
　　李也摇摇头：“我被杀声惊醒，担心娘娘有危险，便急忙过来了。”
　　薛云容闻言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多说。
　　此时，又见侍女紫画从外进来，薛云容又问道：“陛下怎么说？”
　　“陛下让娘娘不必忧心，安心待在营帐里，他自会处置。”
　　紫画的话让薛云容稍稍安心，却也再睡不下，定了定神，她看向李也：“你什么都没看到？”
　　李也迟疑一下，还是开口道：“看样子……像是有人谋反。”
　　“谋反？”薛云容一惊。
　　李也点点头。
　　“谁敢谋反？”薛云容犹自不可置信。
　　李也摇摇头，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想到……不会是太子吧……
　　“不会是太子吧？”他心中的话被薛云容喊了出来。
　　“为何？”李也追问。
　　薛云容此时到底有些慌，闻言道：“陛下临出宫前，曾下令东厂彻查太子勾结官员一事，这……”
　　“奴才听到，叛军喊的口号是『妖妃谋反，毒杀陛下』。”李也心中大概率已经相信是太子了。
　　“胡说！”薛云容顿时有些惊惧。
　　“娘娘莫要担心，我看外面军容齐整，陛下像是有所准备。”
　　紫画也在旁边道：“数百禁卫皆是三境武夫，娘娘放心，叛军过不来的。”
　　正说话间，外面已响起了厮杀之声，三人停下谈话，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忽然间，营帐前陡然出现火光，随即火势大涨，浓烟升起。
　　李也连忙拉住贵妃，护住她的身体：“娘娘，先出去。”
　　也不管紫画，李也拉着薛贵妃除了营帐，便见双方士兵厮杀正酣，而姬玄此时正冷冷的和对面骑马的大将对峙。
　　也顾不得造反的是不是太子了，李也正想拉着薛云容朝着皇帝的方向靠拢，却正有一波士兵杀来，让眼角余光关注着薛云容的姬玄不由眼皮子一跳。
　　恰在此时，对面大将瞅准时机，一杆大枪猛的掷出，伴随着妖异的血气，强烈的气劲将途中双方的人马全部卷入其中，化作血肉，直奔姬玄而去。
　　姬玄脸色不变，微微抬手，天地间便仿佛多了一双无形大手，缓缓的握住那杆带着妖异气血的血色大枪，只见那大枪越来越慢，妖异的气血也不断溃散，最终化为一杆普普通通的长枪，停留在姬玄身边。
　　姬玄伸手握住枪杆，冷冷嘲讽道：“周驰，你以为，六境的我，你便有机会了？”
　　周驰大笑一声：“陛下地榜第一，即使远离京城，臣也是不敢造次的。”
　　忽而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话音刚落，便见那杆长枪忽然爆为无数血色小箭，密密麻麻的钻向姬玄，姬玄浑身一震，身体猛然钻出一道金黄色龙形气劲，将无数血箭绷飞。
　　“刘子玉，我让你当太子少师，你便是这么当的。”姬玄冷声开口。
　　刘子玉从叛军中现身，模样苍老，他叹息一声：“陛下，太子无错，又何必置他于死地。”
　　姬玄不屑道：“哼，叛贼逆臣，还有谁，都出来吧，朕今天就将你们一网打尽。”
　　叛军中又出现几道身影，气势外放，看起来皆是六境的存在，李也现在也不想往皇帝身边凑了，只想安静的当个小透明。
　　只可惜他可以当小透明，薛云容不可以。叛军之中，太子忽然策马出现，下令道：“抓住妖妃，令昏君投鼠忌器。”
　　然后李也就看到大军朝自己方向压过来，与此同时，各色攻击也同时向姬玄攻去。
　　“陈风，动手。”姬玄怒喝一声，不退反进，凭空凝聚一把金色大手，翻覆间便将其中几人压在掌下。
　　李也已经无瑕去看那边的情况了，形式快如闪电，姬玄并没有对薛云容这边投以关注，厮杀而来的大军随时可能撕碎禁卫军的防线，在这个紧张的时候，他忽然想起薛云容的一句话。
　　你以为的软肋，其实只是对方给你的软肋。
　　所以，这是她的亲身经验？
　　她，就是姬玄塑造出来的软肋？
　　来不及感慨太多，他拉着薛云容朝后边的黑夜跑去，吃了那么多豆腐，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至少，没到最后一刻，他还不想抛下她独自逃离。
　　薛云容望了一眼皇帝那边激战正酣的战斗，眼中闪过一丝哀婉，便果断迈动步伐，跟着李也向黑夜中跑去。
　　李也一直注意着身后的动静，不时回看一眼，只觉得厮杀声从未走远，大战的地方不时爆发出绚烂的光彩，偶尔那炽热的亮光甚至将整个营地照得亮如白昼。
　　李也只能带着薛云容一路跑，薛云容平日里练习舞蹈，身体并不太差，倒也跟得上他的节奏，但很可惜，那炽热的亮光同样为叛军指明道路，很快的，便有一队叛军从前方堵了过来。
　　后方仍在厮杀，李也现在有些不爽自己的《天魔九相》了，现在一点战斗力没有，哪怕是个一境武夫呢。
　　“怎么办？”薛云容看着那一队士兵，带着绝望的哭腔问道。
　　李也摇摇头：“没事，姐姐，我会保护你的。”
　　说罢，袖中早就扣好的剑符一激，一道幽寒剑气无声出现，冷如冰，寒如魄，剑气反射着幽幽月光，无声的掠过眼前的小队，消失在黑夜之中。
　　前方的小队尚未来得及出声，便已无声倒下。李也来不及感受威力，拉着薛云容继续向黑夜中摸去。
　　薛云容这才记起李也还有一道六境高手的剑符，心中松了一口气，怀着莫名的心情，跟着李也继续往前赶。
　　只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那道剑光出现的时候，远处交战的双方几乎同时朝这个方向瞥了一眼，见没有后续，才又同时心中暗松了口气。
　　黑夜中，李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只觉得厮杀之声渐远，耳中听得薛云容停不住的喘息之声，自己也觉得累得不行。
　　找了个隐蔽的山坳，李也终于停下：“歇会儿吧。”
　　薛云容已累得说不出话来，只大口的喘着粗气。
　　两人找个地方坐下，李也一时间脑子有些乱，不知道为何好好的突然就变成了这种情况，这皇帝也是，听他喊“陈风，动手。”加上禁卫军的军阵，不难想象皇帝早有准备，那您也稍微派个高手保护一下贵妃呗，镇压叛逆人手有那么紧？
　　歇了半晌，薛云容平复一下呼吸，正想要开口，却不由自主的被李也的侧脸所吸引住了，很好看不说，关键是，很平淡，很沉稳。
　　所以，感觉很可靠。薛云容感觉自己惊慌失措的内心仿佛找到依靠。
　　若不是他，自己可能真的就被叛军抓住了……
　　“姐姐看什么呢？”
　　薛云容脸色一红，所幸在夜色下并不明显：“没什么，你觉得陛下会赢吗？”
　　“应该会吧，感觉陛下像是早有准备的样子。”
　　薛云容闻言神色微微一黯。
　　见薛云容心情不好，李也开玩笑道：“输了也没事，大不了我带你离开皇宫，远走高飞咯。”
　　也许是救命之恩，也许是生死相依，两人莫名放下了平日里的戒备与套路，此时两人不再是主仆，也不再是姐弟，而是两个平等的人，于是李也难得开个玩笑。
　　“说得容易，太子赢了，岂会放过我？”薛云容并不相信。
　　“弟弟我有保命绝招的，安心啦。”也许是不知道前路如何，李也放开了。
　　“你果然有秘密。”薛云容那双狐狸眼一眨，凌乱的发丝更增妩媚。
　　“一点保命的小绝招而已，至少可以保护姐姐的安全。”李也并不解释。
　　听到保护自己，想到今晚发生的事，薛云容神色变得柔和，也不追根究底，轻笑道：“那……姐姐的小命，就交到你手里了。”
　　“好啊，或者，姐姐干脆别做皇后了，跟我一起浪迹天涯，怎么样？”李也想到什么说什么，要说有几分真心，可能三分不到。
　　“哈哈哈哈……”薛云容笑得花枝乱颤，忽而将那张精致的脸凑到李也面前：“你养我啊？”
　　“我养你啊。”李也顺嘴就来。
　　薛云容看着眼前贫嘴的李也，完全想不到和平日里那个恭谨的小太监是一个人，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一直强势的她忽然和李也平等交流，她忽然还有点不习惯，只是，这样的感觉，似乎格外轻松？
　　之前的算计全都抛之脑后，薛云容觉得也还不错。
　　“哈哈，不管怎么怎么说，今晚你救了我，谢谢。”
　　“所以，姐姐打算怎么谢我呢？”李也盯着薛云容在月光下依然妩媚的狐狸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