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下了飞机，出口处已经有车在等候。很低调普通的黑色商务车，除了司机的态度十分恭敬后，并没有特别之处。
　　“我们先去酒店放下行李吗？”林婧问。顾廷川收回平安夜送给她的钻石项链和钻石耳环，交换条件是沪市的行程由他安排。所以她不是很清楚接下来的行程。
　　他们是31号下午出发的，到达时天色已晚，正该先去酒店办理入住，放下行李，然后出去吃个饭再回酒店休息。
　　顾廷川说：“司机会把行李拿回酒店，我们先去吃饭。小溪饿了吗？”
　　安溪赧然说：“有一点点。”
　　她在机场的头等舱休息室吃了几块点心，上了飞机后吃不下飞机餐。顾徵这个挑嘴的更是碰都没碰一下飞机餐，枉他之前说得那么好听，说头等舱的飞机餐比休息室的东西好吃。
　　好像顾廷川也没吃……
　　林婧说：“大家都没吃飞机餐。我们去哪里吃？”
　　顾廷川问：“你有好介绍？”
　　林婧含蓄笑道：“我来过沪市几次。”
　　所以，是的，她知道。
　　顾廷川说：“我来过沪市不止几次。”次数已经数不过来，但他没发现有什么好吃的。沪市的饮食偏甜，他不是很喜欢。
　　林婧说：“跟着我。”她很清楚这对父子喜欢什么。
　　顾廷川微笑：“嗯，明天开始，都跟着你。”他的目光在她的唇上停留了一秒才移开。
　　林婧脸上微烫，轻轻瞪了他一眼。
　　顾徵用力咳了咳。
　　林婧关切问：“顾徵是不是感觉不舒服？”从今天出行开始，顾徵便表现得异常的沉默，除了安溪谁也不爱理搭。
　　“没有。”顾徵闷声闷气道。
　　“如果不舒服要说。”
　　顾徵实在没办法对一个真心关怀他的女人横眉冷对，含糊“嗯”了一声。
　　安溪说：“妈妈放心，我会看着他。”
　　林婧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
　　车子在一家不大的餐馆门口停下。这家餐馆外观普通，装修也平常，唯一的特别是窗户在内部用不透明的窗帘遮挡着，从外面往里看，什么也看不真切。
　　一行人下车走进去。
　　服务员确认了顾廷川的名字，带着他们直达包厢。
　　包厢里只有两个人，听到开门声，两人马上站起来迎接。其中一个一转过脸，林婧和安溪都惊呆了——
　　江一航！
　　居然是江一航！活生生的，真实的江一航！
　　黑色的毛线帽下，五官立体秀气，皮肤细腻得没有一丝瑕疵，唇角天生上扬，笑起来有几分玩世不恭，穿着一身修腰的棕色长风衣，身材高瘦，明星气场十足。
　　安溪激动得一手捂住嘴唇尖叫，一手扯林婧的衣袖，不知该如何是好：“妈妈，妈妈，江、江一航！真人！我是不是在做梦？”
　　慌乱中她扯错人，扯到的是顾徵。顾徵看着她这副乐得找不着北的样子，一撇嘴角，捏了捏她的手背，用力。
　　“啊啊，痛痛！”安溪甩开他的手，看也不看他一眼，眼睛紧紧盯着江一航，害羞地捧脸惊呼，“我不是在做梦！”
　　网上都评论江一航的颜是盛世美颜，近距离看更帅了！
　　她夸张的反应逗笑了林婧和江一航。
　　热情疯狂的粉丝江一航见多了，年纪这么小又单纯可爱的，他接触得不多，差点条件反射弯身和她握手说话。
　　另一个人，他的堂兄陆一帆赶紧咳了咳，提醒他现在不是粉丝见面会，大魔王还在一边站着呢。
　　江一航反应过来。
　　于是林婧和安溪就见向来以桀骜不驯形象示人的江一航，和站在他身边，长相与他有两分相似的陌生男人，齐齐以一种驯服的姿态，低眉顺眼对顾廷川道：“五哥。”
　　顾廷川点点头：“嗯，辛苦你们走一趟。”
　　“不辛苦，不辛苦。”陆一帆和江一航赶紧道。不像陆一帆那样早有预料，第一次被顾廷川这般温和对待的江一航心里诧异极了。天知道因为职业圈子的不同，他从来没被顾廷川那一挂的商业精英世交哥哥们看在眼里。
　　顾徵道：“一帆叔，一航叔。”
　　他的口气不甚热络。江一航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因为对音乐有着共同的爱好，他和顾徵有点私交。之前顾徵问他要演唱会门票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
　　再看看盯着他双眼闪闪发亮的小女生，江一航眉峰一动，顿时有些明白了。
　　顾廷川介绍道：“这位是林小姐，以及林小姐的女儿，小溪。林婧，陆一帆，江一航，世交家的弟弟。”
　　世交家的弟弟。
　　听到这个介绍，陆一帆和江一航对这位林小姐的重视程度立刻上一个台阶。
　　他们的圈子极为排外，这可是交情相当不错的人才会得到的介绍。
　　而按顾五爷的性格，想和他建立相当不错的交情非常不容易。
　　“林小姐，您好。”陆一帆和江一航分别和她握手。
　　陆一帆是万象直播平台的老总，林婧是他平台的美食主播，还是顾廷川看中的女人，他对她的真人好奇已久。虽然通过资料知道她应该是个不错的女人，但他依然想不通一个三十多岁，带着拖油瓶女儿的已婚女人怎样俘虏顾五爷的心。
　　不过见到真人，发现她比直播上的形象更年轻，气质也更好。这种经过岁月沉淀的美态可不是一般小女生能拥有的。
　　陆一帆暗搓搓观察林婧，林婧却没有怎么注意他，和他礼貌握手后很快放开，又和江一航握手。
　　“我是你的粉丝。《宁愿后悔》这首歌很棒。”林婧说。见到偶像，她的反应没有安溪那么夸张，但也难掩一丝激动。
　　《宁愿后悔》是江一航的经典歌曲，讲述的是一个男主和女朋友悲伤分手的故事。男主爱得太深，分手后痛不欲生，甚至后悔为什么当初要相爱。但再想深一层，即使早知道结局，他还是会选择爱这一场。因为曾经的美好无可替代。经历过真正的爱情，总比一生荒芜要强……
　　这首歌江一航用他著名的烟嗓演绎，唱哭了千千万万人。
　　“谢谢。”江一航的笑意变得真切了点。作为一名创作型歌手，粉他的歌自然要比粉他的颜值更令他开心。
　　在安溪面前，陆一帆同样受到冷遇。小女生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江一航身上。
　　陆一帆暗自撇撇嘴。这个无理取闹的看脸世界！
　　不过看到顾廷川和顾徵不约而同沉下来的脸，他在心里暗暗偷笑。
　　费心思要给林婧和她的女儿安排惊喜的是他们，现在林婧和她的女儿果然很惊喜了，兴奋地只顾注视着偶像。他们被忽略到一边，心里的不高兴都写到脸上。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航哥，我和我的两个朋友都是您的粉丝，您可以给我们签名吗？”安溪期盼地看着江一航。
　　“好。我带了签名CD和海报过来，要吗？”江一航问。这些都是陆一帆事先知会他要准备的。
　　安溪点头如捣蒜，激动得差点一蹦三尺高：“要！”
　　江一航拿了一个精美的袋子给她。安溪看到好几份签名CD和海报，爱不释手。
　　“航哥，可以帮我加几个字吗？”
　　“可以。”
　　“CD和海报都要，分别加上‘致林婧’‘致安溪’‘致宋嘉鱼’‘致苏芃芃’……”
　　江一航拿出笔给她写，安溪围着他团团转，高兴得坐不住，不停盯着他的脸欣赏，眼里充满赞叹。
　　这种眼神令人觉得骄傲舒服。江一航侧首看了她一眼，嘴唇向上弯。
　　他写好之后，把CD和海报还给安溪。安溪珍惜地仔细收好，满足道：“谢谢您，航哥！”
　　“不客气。”
　　安溪说：“明天晚上我们会去看您的演唱会，是VIP座的，给您加油！”
　　江一航当然知道。票就是顾徵从他手上拿走的。难得顾家人有求于人，江一航肯定给他最好的位置。
　　“谢谢支持。”江一航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很高兴认识你啊，小溪。”
　　“我也是。我会一直支持您的！”安溪信誓旦旦说。
　　偶像长相好，气质好，人品好，一切都满足她对偶像的幻想。面基后江一航的形象没幻灭，甚至比荧幕上的更温和优秀，安溪对他的喜欢又更上一层楼。
　　顾徵盯着气氛乐融融的偶像和粉丝，平板板开口：“可以吃饭了吗？饿死了。”
　　“可以！来来来，都请坐，请坐，我叫他们上菜。”陆一帆招呼着。
　　顾徵把安溪拖到林婧身边坐下，他则在她的另一边坐下。
　　安溪抗议：“我想和航哥一起坐。”
　　顾徵板起脸：“不行。叫什么哥呢？他辈分比我们大，是叔。”
　　“航哥是我们海鸥对他的昵称啦。”江一航的粉丝们自称“海鸥”。安溪嘀嘀咕咕，“和他有亲戚关系的是你，又不是我。”
　　顾徵想：等你妈嫁给我爸，我的亲戚也是你的亲戚。
　　想到这一层，顾徵心里就一阵烦躁。
　　“清醒点！他是二十六岁，不是十六岁。你们年纪相差太大了。”
　　安溪瞪圆眼：“什么年纪相差太大了？你想到哪里去了？”
　　“总之，不要和他靠得太近。万一被记者拍到，说不定会以为他多了个私生女。你想出名吗？”
　　“航哥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有我这么大的女儿？这里又没记者……”安溪嘟着嘴说。
　　但抱怨归抱怨，她也没有再坚持和江一航坐在一起。作为一个经常刷微博看八卦的人，她很清楚媒体是多么的无孔不入，擅长捕风捉影。
　　因为林婧的直播工作，她们算是和娱乐圈沾一点边。可是相比于大红大紫，她和林婧更喜欢现在这种十八线的状态，二次元归二次元，现实归现实，没有混为一谈，正常生活也不会被打扰。
　　安溪遗憾地看着离她至少三尺远的江一航。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林婧和安溪都亲和力十足，有她们暖场，整顿饭的气氛相当融洽。
　　陆一帆和江一航见顾廷川和顾徵对这对母女在吃饭的时候说话毫无异议，便知道该怎样表现了。
　　而林婧的温柔知性，安溪的天真可爱会令人不知不觉对她们卸下心防。原本顾忌顾廷川而有些放不开的两兄弟也渐渐打开话匣子。
　　陆一帆和江一航都是善谈之人。陆一帆做惯老板，外表文质彬彬，骨子里却有几分匪气，油滑机灵。江一航的本性有些内向，但在娱乐圈打滚了好几年，说话的本事已经锻炼出来，谨慎而滴水不漏。
　　因为顾廷川和顾徵的态度，两兄弟有意和林婧安溪交好，态度十分友好和善。
　　作为内心对偶像充满爱的粉丝，偶像的一分好在她们眼中能扩大到十分。
　　安溪毫不吝啬她的赞美：“航哥，您人真好。”
　　“航哥，我们学校好多人喜欢您。我也喜欢您。”
　　“您今年在音乐嘉年华上的表演太帅了！”
　　“今年您出的三首新歌都好好听。我最喜欢《月球表面》……”
　　安溪完全转入迷妹模式，座位上产生的距离根本不能阻挡她的热情。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言谈间对江一航的活动如数家珍，显然是个很走心的小粉丝。
　　林婧担心她吱吱喳喳引起江一航的反感，在一旁给她描补，话说得非常动听。
　　“小溪当你是榜样。”
　　“她遇到困难挫折就听你的歌，然后很快恢复精神。”
　　“作为一个母亲，知道小溪喜欢的明星是你，我很放心。”
　　“我们都喜欢你。”
　　……
　　说得不知经历过多少大场面的江一航都有些动容。
　　如果不是顾廷川和顾徵的脸色越来越不善，他会和林婧安溪说得更多，权当交两个粉丝朋友。
　　现在只能点到即止。
　　林婧和安溪很有分寸。这次和偶像见面已经是意外之喜，除了要签名CD和海报，她们没有提出其他要求，像合影、交换联系方式之类的，提都没提。
　　江一航对她们的印象更好了。
　　他和陆一帆一样出身添喜郎世家，即使成了大明星，骨子里还是有些艺术家的禀性。
　　道别时看到安溪眼里的不舍，江一航无视顾家父子难以言喻的脸色，对安溪说：“这次演唱会有我的签名Q版娃娃送，但数量有限。演唱会结束后你和妈妈到后台，我给你留几只。”
　　安溪惊喜道：“可以吗？”
　　“可以。”江一航又一次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他对听话可爱的小孩子特别有耐心。
　　安溪飘飘然，高兴得小脸红扑扑一片。
　　别说必须不停暗暗深呼吸压下心口那股郁气的顾徵，连顾廷川都有些不是滋味。
　　林婧到底是大人，看到喜欢的偶像尽管有些激动，但也表现得大方得体，冷静自持，只是注意力分散一些，顾廷川也认了。
　　安溪却是没什么顾忌，喜欢、崇拜、开心、害羞、兴奋、激动，感情表露得非常直白。
　　天知道，平时她对顾廷川总是一副害羞畏惧又崇拜尊敬的小模样，充分满足到顾廷川的大爸爸心理。
　　在顾廷川心目中，正常的孩子对爸爸的态度就该是这样，而不是像顾徵那样，一言不合就非暴力不合作。
　　更何况他正在追求林婧，看安溪的目光难免带了一点继父的心态，把她当半个女儿对待。
　　此时此刻，他的“女儿”对着别的男人比对着他更放得开，用喜欢崇拜的眼光看着对方。顾廷川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非常、非常不好。
　　奸商的敏感度显然比艺术家要高得多。
　　陆一帆嗅到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连忙一手搭上堂弟的肩，把他拉离热情可爱的小粉丝，嘻嘻哈哈道：“不用那么舍不得啊，我们下次还能再见。林小姐和小溪想见一航，让五哥或者顾徵联系他就行。这次都是他们特意安排的，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陆一帆。”顾廷川示意他不要多嘴。
　　“真的吗？谢谢您啊，顾叔叔，我好开心！”安溪的兴奋劲头还没过，抱着装了签名CD和海报的袋子笑成一朵太阳花。
　　林婧笑看了安溪一眼，对顾廷川说：“谢谢，我们都很喜欢这个惊喜。”
　　顾廷川顿时好受多了，淡淡说：“这有什么。下次小溪想看江一航的演唱会，我们再带她去。”
　　顾徵隐晦地瞪了他一眼，简直不敢相信他这样就被哄住了。
　　“我不要。”顾徵负气说。
　　顾廷川说：“嗯，那你留在家里看家。”
　　顾徵：“……”
　　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果然有后妈就有后爸吗？
　　安溪说：“顾徵，你以后真的不和我们一起看演唱会吗？”
　　顾徵立刻听懂她的潜台词：他不和他们看演唱会=他别想拿她做借口听演奏会。
　　看着小女生隐含威胁的桃花眼，顾徵别开脸，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别忘了演唱会门票是谁送给你的。”
　　“你啊，谢谢你。”安溪顺毛，“别生气，和你一起出门我很开心。”
　　顾徵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
　　安溪双手合十，小小声说：“下次也记得帮我拿演唱会门票。”
　　顾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