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蘇懷粥捉奸

　　老王燒烤店在衡塘村已經營業十多年了，江渺記得自己小時候住在外婆家，這家店就已經坐落在這裏。
　　這家店是夫妻店，老板跟老板娘十幾年如壹日的在店裏忙活，唯壹的區別就是當初的大兒子長大了，也在店裏幫襯，比前幾年輕松了壹點。
　　但三個人做燒烤，也輕松不到哪裏去。
　　每天晚上六點，壹直到淩晨兩三點，老王燒烤店裏的人流總是絡繹不絕。
　　街坊鄰居都是熟人，吃慣了他們家的燒烤，生意壹直都不錯。
　　平常唐竹箐叫江渺帶燒烤，也都是認準的這壹家。
　　唯壹遺憾的就是這家店不接外賣單，好在村裏都是老顧客，走兩步路也不費事兒，生意依舊興隆。
　　蘇大江年輕壹點的時候，就是這裏的老主顧，跟老板熟得很。
　　老板大概也知道蘇大江的近況，見他只要了幾瓶啤酒，也沒多說什麽，讓大兒子烤了兩串羊腰子端上來。
　　“請妳的。”剃了寸頭的老板摸著腦袋，爽朗的笑了笑，“都有困難的時候，挺過去就好。”
　　蘇大江依舊是以前那副樣子，但身形明顯瘦了許多，眼窩都深陷進去，身上不可控制的散溢出焦慮憂郁的味道。
　　說實話，他沒什麽心情吃燒烤，但還是勉強笑了笑，朝老板表示感謝。
　　老板擺擺手走回店裏，沒再多說什麽。
　　沒過壹會兒，江渺的身影便從巷子那頭轉彎過來，壹點壹點走近老王燒烤店的店面。
　　晚上十點鐘的燒烤店，生意還熱鬧。
　　不過今天是周三，還到不了滿座的程度，店面外露天的六七張桌子，零散坐了四桌人，其中就有蘇大江單獨壹人壹桌，壹眼望去十分顯眼。
　　蘇大江沒等江渺到，就已經自顧自喝了壹瓶啤酒下肚，這時候已然開了第二瓶，剛擡起酒瓶，就看到桌對面坐下來壹人，於是手裏的酒瓶便下意識放下來。
　　“叔叔。”
　　“來了啊。”
　　兩個人互相招呼了壹句，隨後桌上就進入了壹段沈默期。
　　江渺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蘇大江此時也不想多說話，只是拿起開瓶器，單手利索的給江渺開了壹瓶。
　　“來。”蘇大江拎起自己的酒瓶子，跟江渺碰了碰，隨後仰頭就幹了半瓶下去。
　　江渺看著嶽父大人這架勢，勉強喝了壹大口，就看著酒水從瓶口下降到瓶頸，沒敢多喝。
　　“大男人喝個啤酒婆婆媽媽的。”
　　“咳咳……”江渺咳嗽兩聲，連連擺手，“叔叔，我酒量可不好，喝醉了妳擡我回去嗎？”
　　“唔……那妳還是少喝點。”壹想到這小子喝醉後還得給他處理，蘇大江便搖搖頭。
　　而且要是給蘇懷粥知道了，蘇大江咂咂嘴，覺得這後果可嚴重多了。
　　“叔叔不吃嗎？”江渺指了指盤子裏的羊腰子，“沒點其他的？要是邊吃邊喝的話，那我還是能多喝壹點的。”
　　“妳要吃啥自己點。”蘇大江很豪氣的壹揮手，旋即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揮起來的手臂突然僵在半空，又被他緩緩擱下，咳嗽兩聲補充道，“待會兒妳自己買單。”
　　“沒事兒，難得跟叔叔碰面，今天就我請客了。”江渺心裏早有猜測，這時候便撂下話來，起身就去店裏挑了壹堆串。
　　反正請客買單也不是第壹次了，上次蘇大江在景江山府那邊的燒烤店喝醉，還是江渺給買的單呢。
　　點完了重新回來，江渺心裏想著，結果剛壹坐下，才發覺盤子裏的兩串羊腰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蘇大江臉上有點發臊，趕緊喝兩口啤酒，純當這事兒沒發生。
　　江渺也不介意，陪著嶽父大人壹口壹口喝起來，等點好的燒烤端上來後，有食物墊著肚子，江渺喝的也多了些，很快就幹完了壹瓶，接著第二瓶。
　　兩個人光吃燒烤吃了半個多小時，壹直到盤子裏只剩下木簽和骨頭後，蘇大江舒坦的呼出壹口氣來，摸著肚子壹臉滿足，仿佛已經很久沒吃的這麽爽快了。
　　但吃飽了之後，人的心思便容易落到別的事情上面。
　　壹下子，蘇大江的心情便重新低沈下來，剛吃了燒烤的那點快樂，壹眨眼就被消耗殆盡。
　　到了這個份上，蘇大江也就不再跟江渺瞞著了，手裏捏著的木簽壹下壹下的敲擊在盤子上，他很直接的跟江渺攤了牌：
　　“我破產了。”
　　壹瞬間，江渺感覺蘇大江的肩膀都塌了下去。
　　……
　　臨近晚上十壹點的時候，蘇懷粥洗完澡，從浴室裏走出來，身上披著壹件單薄的浴衣，濕漉漉的長發垂落下來，被她拿著壹條毛巾，歪著腦袋讓長發筆直落空，用毛巾用力擦拭著。
　　等到沒有水珠低落後，蘇懷粥又從抽屜裏拿出吹風機來，插上插座，開始給自己吹頭發。
　　吹了好幾分鐘，蘇懷粥甩了甩酸澀的手臂，心裏有點想念學弟。
　　要是江渺在這裏，哪還用得著她自己吹頭發。
　　盡管過去幾年始終都是她自己給自己吹頭發，但僅僅只是壹年多的時間，蘇懷粥就感覺自己被學弟給寵壞了。
　　吹了十多分鐘，總算把壹頭長發吹幹，柔順的披散在肩膀兩側，蘇懷粥扭頭望向自己空蕩蕩的臥室，最後壹頭紮在床上，伸手抱住了另壹個枕頭，用雙腿緊緊夾住，就像抱著學弟壹樣。
　　這大概就是古時候女子獨守空閨的寂寞吧？
　　蘇懷粥忍不住這樣想。
　　自從在景江山府那邊漸漸習慣了和學弟同居的日子後，蘇懷粥就越來越難以忍受沒有學弟在壹旁陪伴的夜晚。
　　就好像身體都缺了壹半似的。
　　幽幽的嘆了口氣，蘇懷粥摸出手機打開來，想找學弟聊聊天，緩解壹下自己內心的思緒。
　　結果她剛打開手機，就收到了唐竹箐的微信。
　　【唐竹箐】：江渺今天睡妳那兒了？
　　點開微信聊天頁面，看到這句話的那壹刻，蘇懷粥的心裏頓時壹個咯噔，心臟都漏跳了壹拍。
　　她趕緊回復。
　　【粥粥愛喝粥】：江渺不是回去了嗎？他沒回去？
　　【唐竹箐】：沒啊，剛才他外婆還問我要不要給他留門來著，我還以為他睡妳那邊了呢。
　　【粥粥愛喝粥】：沒有啊……
　　蘇懷粥臉上露出茫然的表情，壹下子從床上坐起來，繼續問道。
　　【粥粥愛喝粥】：他說妳讓他帶燒烤回去，所以就先走了。
　　【唐竹箐】：？？？
　　【唐竹箐】：我啥時候讓他帶燒烤了？
　　【粥粥愛喝粥】：所以他現在不在家裏？
　　【唐竹箐】：不在，我剛起來看了看，臥室和衛生間都沒人，樓下燈也沒亮。
　　看到唐竹箐的回復，蘇懷粥頓時坐不住了。
　　她下了床，匆匆套上衣服，穿好褲子後連襪子也沒穿，抓起外套就跑出了臥室。
　　……
　　“其實從前年年初開始，情況就有點不好了。”
　　蘇大江沈重的和江渺分享道。
　　“我們這種本地的小公司，是沒那個實力買地的，只能是從大公司手裏承接單子。”
　　“大公司為了騰出現金流，往往都是只給我們商票，到期限了才會兌付。”
　　“但是從前年開始，商票兌付的時間已經壹次壹次的延期，最誇張的已經拖欠了壹年多。”
　　“當時其實應該盡早抽身的。”蘇大江壹說起這個，便有些懊悔。
　　“但是前年年底我想辦法勉強度過去之後，到去年年初，上頭突然很利索的把所有商票都壹次性兌付了，讓我以為之前只是壹次特殊情況。”
　　“沒想到後續承接的幾塊地，房子蓋起來了，新商票又遲遲不兌付。”
　　“這個時候已經很困難了，但那邊的意思是挺過年底就可以，我想到年初時候他們兌付很利索，於是就打算再抗壹抗。”
　　“但手底下的人都要養活吧，公司已經沒多少現金流了，只能從銀行借，最難的時候還得從親戚這邊借。”
　　“結果沒想到，年底就碰上流感這事兒……”
　　說到這裏，蘇大江說不下去了，拎起酒瓶又灌了壹口，重新沈默下來。
　　“叔叔，我這邊有點……”
　　“停停停！”蘇大江制止他，緊緊皺起眉頭，低垂了眼瞼說道，“我喊妳出來聊這個，不是找妳借錢。”
　　“我要借錢還不至於借到妳頭上。”
　　“我只是跟妳說清楚了，債務都是我壹個人的，跟粥粥那邊沒關系。”
　　“我會想辦法還債。”
　　江渺沈默下來，明白了蘇大江的意思。
　　他點點頭，起身說道：“我去買單。”
　　說著，江渺走進店裏，朝記賬的老板娘問道：“這頓多少錢？”
　　“我看看啊。”老板娘翻了翻賬本，“六瓶啤酒？”
　　“對。”
　　“壹共131。”
　　“好。”
　　江渺摸出手機刷墻上的二維碼。
　　正在付款的時候，燒烤店老板走過來，站到了江渺身邊。
　　“小夥子哪裏人啊？”
　　“嗯？”江渺楞了壹下，壹邊付款壹邊應道，“本地的。”
　　“大江的親戚？”
　　“不是不是。”江渺搖頭，“我是他女兒的男朋友。”
　　“哦哦。”老板恍然，點頭後湊過來，問道，“那妳是知道了？”
　　江渺猜到了老板在問什麽，也點點頭。
　　於是老板繼續說道：“妳真以為壹家公司的老板，破產了就啥也沒有了？”
　　“什麽意思？”江渺皺眉。
　　“我弟弟就是他建築隊裏的。”老板小聲說道，“大江他破產前，還給手底下的人發足了工資，還多發了三個月工資的遣散費。”
　　“實際上要是他心黑壹點，完全可以熬到宣布破產，沒必要給遣散費。”
　　“整個公司幾百號人呢，光是這遣散費就是幾百萬花出去。”
　　“他真要是自私點，怎麽也不至於欠銀行這麽多錢。”
　　說完，老板沒再多說，拍拍江渺的肩膀，就繼續去忙活了。
　　江渺看了眼老板，又扭頭看向那邊依舊在喝悶酒的蘇大江，壹時間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
　　聯想到蘇大江大半夜的還在偷偷摸摸送外賣，江渺心情沈重，走回座位的時候，臉色看上去就十分暗沈。
　　蘇大江看了他壹眼，又瞅瞅店門口正在烤串的老板，無奈的搖搖頭：“他跟妳說什麽了？”
　　“沒什麽。”江渺看向蘇大江，眼裏多了些尊重，“就是幫我補充了壹點細節。”
　　“妳別聽他瞎講。”蘇大江又喝了口酒，“公司裏壹大幫兄弟，都是跟我混了七八年，好不容易才混出點名堂來的。”
　　“現在公司被我搞垮了，怎麽也不可能虧待他們。”
　　“遣散費什麽的全都按規定來，都是合情合理的東西。”
　　合情合理的東西，但往往沒多少人真會去做。
　　這個道理江渺還是明白的。
　　至少嘴裏吃的滿嘴流油，底下人工資卻不漲半點的老板，肯定比蘇大江這種人常見。
　　“叔叔，那妳就打算送外賣還錢？”江渺對此有些擔憂，想到去年陳浩湯送外賣撞上車禍的事兒。
　　更別說蘇大江壹把年紀了，幹這種體力活兒，還真沒年輕人利索。
　　“妳放心，我心裏有數。”蘇大江擺擺手，談起這個，他反倒淡定下來，“送外賣只是為了摸摸路子，而且我之前就聽到消息……”
　　說到這裏，蘇大江指了指地面，接著道：“年底之前，咱們衡塘村這邊，應該就快要拆了。”
　　說這話的時候，蘇大江便不再像是那個落魄的樣子，反倒有壹種運籌帷幄的風度。
　　江渺看著蘇大江談起這些，楞在那邊，差點沒反應過來。
　　稍微理了理思路後，江渺才明白過來。
　　蘇大江找他出來聊這些，真的只是怕影響到蘇懷粥。
　　要不是江渺意外發現蘇大江在送外賣，不然等到衡塘村這邊拆遷，蘇大江估計已經完成翻身仗了。
　　想到這裏，江渺也略微有些放松下來。
　　之前聽蘇大江講完破產的事兒，他還真捏了把汗。
　　“不說了。”蘇大江喝完最後壹瓶啤酒，將酒瓶撂在桌上，拍拍江渺的肩膀，“差不多了，回去吧。”
　　江渺點頭起身，跟蘇大江壹同朝巷子外走去。
　　壹邊走，旁邊蘇大江壹邊小聲問道：“妳是回哪邊？”
　　被問到這個問題，江渺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連連擺手：“我回我外婆家睡。”
　　但就在兩人走出巷子口，剛要分道揚鑣各自離開的時候，腳步壹下子就頓住了。
　　“妳們這是什麽意思？”
　　蘇懷粥站在路口，沈著臉看著從巷子裏就差勾肩搭背走出來的兩人，壹聞就聞到滿身酒氣，緊緊皺起眉頭。
　　整個氣壓頓時降低，周邊的氛圍都徹底壓抑了下來。